為什么說屬羊會命不好?
中國過年(nian)有(you)一個民(min)間傳(chuan)統，說正月不(bu)能剃頭，正月剃頭死(si)(si)舅舅。這么(me)多年(nian)了，我(wo)一直保持著正月不(bu)剃頭的習(xi)慣(guan)，就是怕我(wo)媽不(bu)樂(le)意。后(hou)來我(wo)覺得(de)好(hao)奇，為(wei)什么(me)正月剃頭要死(si)(si)舅舅？為(wei)啥(sha)死(si)(si)的是舅舅不(bu)是別人？于是動手去追根溯(su)源，略做查詢，答(da)案讓我(wo)啼笑皆(jie)非。
民國(guo)時的(de)《掖縣志(zhi)》卷(juan)二(er)《風俗》里有這(zhe)么一段記載(zai)：““聞諸鄉(xiang)老談前清下剃(ti)發之詔于(yu)順治四年正月(yue)實行，明朝(chao)體制一變(bian)，民間以(yi)剃(ti)發之故思(si)及舊(jiu)君，故曰’思(si)舊(jiu)’。相沿既久，遂誤(wu)作‘死舅(jiu)(jiu)’。” 所以(yi)這(zhe)事的(de)起源很明白：滿清入關，強(qiang)行要(yao)求(qiu)漢民剃(ti)發留辮。漢民心懷(huai)故國(guo)，于(yu)是在正月(yue)相約都(dou)不(bu)剃(ti)頭，以(yi)示不(bu)忘舊(jiu)君，稱(cheng)為思(si)舊(jiu)。因為諧(xie)音(yin)變(bian)化，思(si)舊(jiu)成了(le)(le)死舅(jiu)(jiu)，死舅(jiu)(jiu)又倒回去，反成了(le)(le)不(bu)剃(ti)頭的(de)一個理由。
由(you)此可見(jian)，正月剃(ti)頭這事，打頭里起跟舅舅一點(dian)關系也沒有，純粹(cui)是民間附會諧音(yin)罷了。
類似的民(min)間傳統有很(hen)多。它們通過口(kou)耳相傳，流傳已久，大(da)家從來不(bu)問為什么，就(jiu)這么一(yi)代代默(mo)(mo)默(mo)(mo)地遵循著。可當你動了心思去刨根問底，就(jiu)會發現其實(shi)根本(ben)不(bu)是那么一(yi)回事，起(qi)源要么是個錯誤，要么是個誤解(jie)，總之和你想(xiang)的不(bu)一(yi)樣。
打從去年(nian)(nian)年(nian)(nian)初(chu)開(kai)始(shi)，我身邊(bian)的(de)(de)好(hao)多親(qin)戚(qi)朋友(you)同事就開(kai)始(shi)忙活備孕的(de)(de)事兒。我挺(ting)好(hao)奇(qi)，怎么(me)你(ni)們(men)都事先商量好(hao)的(de)(de)嗎？他們(men)的(de)(de)回(hui)答都出奇(qi)地一(yi)(yi)(yi)致：“想要孩(hai)子，得(de)趕(gan)在馬(ma)年(nian)(nian)生(sheng)，再過一(yi)(yi)(yi)年(nian)(nian)到了(le)(le)羊(yang)年(nian)(nian)就不(bu)好(hao)了(le)(le)。” 我問他們(men)怎么(me)不(bu)好(hao)了(le)(le)？一(yi)(yi)(yi)半人(ren)說(shuo)(shuo)不(bu)上(shang)來，反正家(jia)里老人(ren)說(shuo)(shuo)羊(yang)年(nian)(nian)就是不(bu)吉利；另外一(yi)(yi)(yi)半人(ren)回(hui)答得(de)比較詳細，告訴我古人(ren)有云(yun)：“十羊(yang)九不(bu)全(quan)，一(yi)(yi)(yi)人(ren)坐殿前”，羊(yang)年(nian)(nian)生(sheng)的(de)(de)孩(hai)子——尤(you)其是女孩(hai)子——容易(yi)孤寡，一(yi)(yi)(yi)生(sheng)命苦多舛。
這確實(shi)是個民間傳統。我聽(ting)過很多相親故事，很多家長一聽(ting)女(nv)方屬羊(yang)，立刻就不(bu)干了，說命不(bu)好，不(bu)能娶，不(bu)是有句俗話么：“女(nv)子屬羊(yang)，獨(du)守(shou)空(kong)房(fang)”。
我(wo)再繼續追問，為什(shen)么(me)女(nv)子屬羊，才獨守空房？為啥不是屬蛇或者(zhe)屬鼠？他們就啞口無言(yan)，沒一(yi)個能答得(de)上(shang)來了。
類似(si)的老話有很多，諸如“男人屬(shu)羊(yang)貌堂堂,女人屬(shu)羊(yang)守空房(fang)”、“男屬(shu)羊(yang),黃金(jin)堆屋梁,出門不用帶口糧;女屬(shu)羊(yang),命根硬,克夫克爹又克娘。” 簡(jian)而言之，說的都是一件(jian)事——女人屬(shu)羊(yang)，命特別不好。不光命不好，還克夫。
但這(zhe)個說法(fa)，特別經不(bu)起(qi)推敲。別說科(ke)學(xue)上不(bu)成(cheng)立，就是封(feng)建迷信(xin)(xin)，也沒這(zhe)么(me)迷信(xin)(xin)的。
中國命(ming)理占卜理論(lun)為例，人(ren)的命(ming)運得看年、月、日(ri)、時四柱(zhu)，一(yi)柱(zhu)兩字，一(yi)共八字，這(zhe)是(shi)初始參數，然后根據這(zhe)個推(tui)命(ming)盤、看五(wu)行，相生相克、斗數四化，刑(xing)沖會合等(deng)(deng)等(deng)(deng)等(deng)(deng)等(deng)(deng)，復雜如同(tong)高(gao)數作業，經(jing)過一(yi)系列精(jing)密(mi)計算，才能略窺一(yi)個人(ren)的命(ming)格趨勢。
羊年地支屬未，八字里(li)只占了一個字。只有(you)八分(fen)之一的(de)數(shu)據(ju)，卻鐵口直斷一個人一輩子的(de)運程(cheng)，別說(shuo)半(ban)仙(xian)，就是神(shen)仙(xian)也做(zuo)不(bu)到(dao)。所以單獨把(ba)羊年拿出(chu)來判斷吉兇，根本不(bu)符合算命的(de)運轉(zhuan)原理(li)。
清末袁樹珊(shan)有一本集明清八(ba)字理論(lun)之大(da)成的《命理探源》，里面說得(de)很清楚：“未(wei)為陽(yang)，仰(yang)而(er)秉(bing)禮，以羊配之，羊跪乳。” 無一字提及屬羊是(shi)否不吉。
從傳統文化來看呢？
羊(yang)在(zai)中華文(wen)化(hua)里，是(shi)(shi)一個很好(hao)的吉(ji)祥(xiang)象征。羊(yang)與陽(yang)是(shi)(shi)諧音，三羊(yang)開泰就是(shi)(shi)三陽(yang)開泰，是(shi)(shi)句(ju)非(fei)常吉(ji)利的話(hua)。古代著名的幾頭瑞獸(shou)，比如麒麟，獬豸、夷羊(yang)等(deng)，都是(shi)(shi)以羊(yang)的形狀為藍(lan)本(ben)。古文(wen)字(zi)里的美、鮮、羨等(deng)好(hao)字(zi)，字(zi)源(yuan)來自(zi)于羊(yang)的象形——甚(shen)至于“祥(xiang)”字(zi)本(ben)身，就是(shi)(shi)以“羊(yang)”兼表聲義。
《詩·鄭風·羔(gao)(gao)裘(qiu)》：“羔(gao)(gao)裘(qiu)如濡，洵美且侯。彼其(qi)之(zhi)子，舍命不渝。” 這(zhe)里的(de)羊裘(qiu)，代(dai)表(biao)著(zhu)品德高(gao)潔之(zhi)意(yi)；漢(han)代(dai)的(de)《漢(han)元嘉刀(dao)銘(ming)》赫然寫有：“宜侯之(zhi),大(da)吉羊”，把(ba)羊當做一(yi)句誠摯的(de)祝福。董(dong)仲(zhong)舒在《春秋繁露》更是對羊大(da)加褒獎(jiang)：“羔(gao)(gao)有角而(er)(er)不任，設備而(er)(er)不用，類好仁者；執之(zhi)不鳴，殺之(zhi)不諦(di)，類死(si)義(yi)者；羔(gao)(gao)食(shi)于其(qi)母，必跪而(er)(er)受之(zhi)，類知(zhi)禮者；故(gu)羊之(zhi)為言(yan)猶祥與，故(gu)卿以(yi)為贄(zhi)。” 把(ba)羊的(de)形(xing)態總結出仁、義(yi)、禮三種儒家最重要(yao)的(de)美德，提(ti)升(sheng)到無以(yi)復加的(de)程度(du)。
可見(jian)從根兒上說，羊是只吉(ji)利到不能再吉(ji)利的動物了。
這(zhe)么(me)美(mei)好的一(yi)只吉獸，怎么(me)一(yi)到屬相這(zhe)里，就成了(le)孤寡不祥的象征(zheng)呢？
屬(shu)羊命苦的說法(fa)，到底是從哪里來(lai)的呢(ni)？
我在網上和媒體上看到過兩種說法。一(yi)種說法認(ren)為這個傳(chuan)統始(shi)自袁世(shi)凱(kai)。袁世(shi)凱(kai)屬羊，生(sheng)于1859年(nian)陰歷八(ba)月(yue)十五。他稱帝不得人(ren)心，老百(bai)姓們都痛恨無比，暗地里說八(ba)月(yue)羊挨(ai)刀殺，引申成羊年(nian)不吉，借(jie)此(ci)來(lai)詛咒袁世(shi)凱(kai)。
這個說法是沒有根據(ju)的(de)。
1920年(nian)魯迅的三弟周建人曾在《新(xin)青年(nian)》發表文章，談及紹(shao)興(xing)風俗(su)，說當(dang)地(di)流傳(chuan)一句話，叫做(zuo)“男子屬羊鬧堂堂，女(nv)子屬羊守空房”，屬羊的女(nv)子，天生(sheng)寡婦命，對男方不(bu)利。他(ta)之所以講這個故事，是因為大哥魯迅就(jiu)曾被這個傳(chuan)統影響(xiang)過(guo)。
魯迅(xun)十(shi)(shi)六歲那年(nian)，母親周瑞(rui)給他訂了(le)(le)(le)(le)一(yi)門親事，女(nv)方是周瑞(rui)娘家的侄女(nv)，叫(jiao)琴(qin)姑。可(ke)換八(ba)字的時候，周瑞(rui)卻反悔了(le)(le)(le)(le)，因為琴(qin)姑屬(shu)羊，怕克了(le)(le)(le)(le)兒子。周瑞(rui)后(hou)來選了(le)(le)(le)(le)朱安當兒媳婦，她是1878年(nian)生，屬(shu)虎，屬(shu)相(xiang)上沒什么(me)問(wen)題——不過(guo)后(hou)來的發(fa)展證明，她的命運也沒好到哪里去，守了(le)(le)(le)(le)四十(shi)(shi)多年(nian)活寡(gua)，一(yi)世(shi)孤苦。（原文我(wo)寫(xie)成(cheng)馬年(nian)了(le)(le)(le)(le)，幸(xing)虧(kui)微信上的讀者指正）
從魯(lu)迅的(de)(de)遭(zao)遇來看(kan)，至少(shao)在清末的(de)(de)紹(shao)興，就已經有了羊(yang)年(nian)不(bu)(bu)吉的(de)(de)民(min)俗，尤其是擇偶之時，屬羊(yang)的(de)(de)女子倍受歧視。所以，袁世(shi)凱起源說不(bu)(bu)成立。
再往前推至1883年(nian)(nian)，光緒九年(nian)(nian)，歲(sui)在(zai)癸(gui)未(wei)，正是羊(yang)年(nian)(nian)。在(zai)這(zhe)一(yi)年(nian)(nian)的年(nian)(nian)初，《申報》特意刊(kan)文，憂心忡忡地指出：“本年(nian)(nian)歲(sui)星在(zai)未(wei)，俗(su)有生女(nv)屬羊(yang)，賣盡田(tian)糧之(zhi)(zhi)諺，溺(ni)女(nv)之(zhi)(zhi)風今年(nian)(nian)必(bi)甚。” ?老百姓在(zai)羊(yang)年(nian)(nian)生了(le)女(nv)孩(hai)子(zi)，居然要溺(ni)死，可見這(zhe)一(yi)迷信在(zai)民間造成的影響有多(duo)大。
順便說一(yi)句，這(zhe)個(ge)風俗不(bu)止(zhi)在中國(guo)，在日本都有(you)(you)(you)。谷(gu)崎潤(run)一(yi)郎(lang)的名作《細(xi)雪》寫于四十年(nian)代，里(li)面(mian)曾經提(ti)及，關西大阪一(yi)帶自古就有(you)(you)(you)陋習，認(ren)為屬羊的女(nv)子命途(tu)險惡，商人忌諱不(bu)娶，還有(you)(you)(you)一(yi)句諺語叫(jiao)做“未年(nian)女(nv)，莫進門”。這(zhe)個(ge)風俗，顯然是從中國(guo)流傳去的，時間(jian)要更早。(感(gan)謝(xie) @橘玄雅 和她(ta)的小伙伴們提(ti)供）
另外一個說法，認為“羊(yang)年(nian)不(bu)吉(ji)”起源于(yu)(yu)慈(ci)禧(xi)太后。慈(ci)禧(xi)太后生于(yu)(yu)1835年(nian)，屬羊(yang)；她(ta)的(de)兩個得力大(da)(da)臣曾(ceng)國(guo)藩、李鴻章也都屬羊(yang)，身邊大(da)(da)太監李蓮英(ying)也屬羊(yang)。晚清(qing)時代腐朽沒落，對(dui)外喪(sang)權辱國(guo)，對(dui)內(nei)橫征(zheng)暴斂。革命黨趁機開動(dong)宣傳，說屬羊(yang)的(de)人會給國(guo)家帶(dai)來(lai)災禍(huo)，試圖從命理迷信的(de)角度來(lai)動(dong)搖清(qing)廷統治。
這個說法，也不確。
清代有(you)一(yi)部小(xiao)說叫(jiao)《鏡花緣(yuan)》，作者(zhe)李(li)汝珍從(cong)1795年(nian)（嘉慶元年(nian)）動(dong)筆(bi)，寫到(dao)1815年(nian)（嘉慶二(er)十年(nian)），前后二(er)十年(nian)時間。在這部書的第十二(er)回《雙宰輔暢談俗弊 兩書生(sheng)敬服良箴》里，提到(dao)過一(yi)句俗語：“俗傳女命北以屬羊(yang)為劣，南以屬虎(hu)為兇。”
在同一(yi)時(shi)期，有一(yi)位蘇州籍的大臣叫吳熊光(guang)，他在《伊江筆錄》里談及蘇州民(min)俗，也特(te)意說了一(yi)句：“吾鄉(xiang)俗多拘(ju)忌，凡(fan)女命屬羊者，往(wang)往(wang)艱(jian)于配(pei)合(he)，以致捏改(gai)年歲(sui)。”
可見早在嘉慶(qing)年間(jian)，民間(jian)已經認為(wei)女子屬羊(yang)為(wei)劣，不(bu)太容(rong)易找對象，不(bu)得(de)不(bu)篡改生辰。可見這事跟慈禧、曾(ceng)國藩(fan)、李鴻章真沒多大關系……
其(qi)實這個民(min)俗，在乾隆年間(jian)就已流傳(chuan)。
徐珂在《清稗(bai)類鈔》里(li)講過(guo)一(yi)(yi)個(ge)(ge)故事(shi)。乾隆年間有一(yi)(yi)位拆字(zi)算命(ming)(ming)的(de)名家叫范時行。有一(yi)(yi)次，有人寫了個(ge)(ge)“義”字(zi)，范時行問他多大年紀，那人說了年份(fen)。范時行一(yi)(yi)算，說你完了，你屬羊(yang)。義從(cong)(cong)羊(yang)從(cong)(cong)我，你這輩子(zi)就(jiu)是屬羊(yang)的(de)命(ming)(ming)，注定終(zhong)身孤只，不能(neng)有妻、子(zi)，其(qi)他前程(cheng)什(shen)么的(de)就(jiu)更甭說了。
但這也不是最早(zao)的記錄。
在與(yu)李汝珍同時(shi)代，有(you)一位學者叫翟灝(hao)。他寫了一本(ben)《通俗(su)解(jie)》，對(dui)五千多個俗(su)詞(ci)進行了考(kao)證(zheng)。比如“八字沒一撇”何時(shi)出現，“洗塵”最早出自(zi)何書(shu)，“撞木鐘(zhong)”什么意思(si)？總(zong)之(zhi)是非常有(you)趣(qu)的(de)一本(ben)書(shu)。此(ci)書(shu)刊行之(zhi)后(hou)，翟灝(hao)的(de)朋友梁同書(shu)又補(bu)充了四百多條，匯成《直語補(bu)證(zheng)》附在《通俗(su)解(jie)》的(de)后(hou)面。
梁同書(shu)在(zai)書(shu)里提及一句俗(su)諺，叫做：“女子屬羊守空房”。解釋說女子忌諱屬羊，因為會克(ke)夫寡(gua)居——但這一句俗(su)諺，卻是梁同書(shu)從明代(dai)江(jiang)元禧(xi)的《耳目日書(shu)》里引用的。
日(ri)書是(shi)(shi)民(min)間用來挑選時辰、吉(ji)兇、宜忌(ji)的參考書，可(ke)(ke)以說是(shi)(shi)集民(min)俗之(zhi)大成。可(ke)(ke)見(jian)“屬羊不吉(ji)”這個民(min)間傳統，可(ke)(ke)以前推到(dao)明(ming)代(dai)。
這個(ge)說(shuo)法還有一(yi)個(ge)旁證——就是大(da)名鼎鼎的《金瓶梅》
《金(jin)瓶(ping)梅》第(di)六十(shi)二(er)回《潘道士法遣黃巾士，西(xi)門慶(qing)大哭李瓶(ping)兒(er)(er)》。李瓶(ping)兒(er)(er)暴病(bing)身亡，西(xi)門慶(qing)請了位姓(xing)徐的陰陽先(xian)(xian)生(sheng)批(pi)書。徐先(xian)(xian)生(sheng)告訴西(xi)門慶(qing)，說李瓶(ping)兒(er)(er)前(qian)世(shi)是濱州王家的一個男人，打死了一只懷胎的母羊，所以今世(shi)罰(fa)做女人，還要罰(fa)她屬(shu)羊。雖然她命里能有貴夫(fu)，但是體弱多病(bing)，生(sheng)兒(er)(er)子會夭折，主生(sheng)氣(qi)疾而死。
雖然《金瓶梅》是宋代背景，但里面(mian)的描寫(xie)反映的都是明(ming)代生(sheng)活細節。從這一回的描寫(xie)可(ke)知(zhi)，女子前世作了孽，今生(sheng)要遭受的懲(cheng)罰(fa)居然是讓她(ta)屬(shu)羊。可(ke)見(jian)在明(ming)人觀(guan)念里，屬(shu)羊已經不算什么好(hao)事。
咱們再往前(qian)找，在(zai)明前(qian)的歷(li)史記(ji)錄里，這種提法就幾(ji)乎(hu)沒有了。所以(yi)基本上可(ke)以(yi)鎖定，“屬羊不吉”在(zai)明代(dai)才開始流傳。
但這并沒有解決最初的問題：為什么是羊？為什么女子屬羊如此不吉利？
隴(long)東學(xue)院從事民俗學(xue)研究的劉瑞明老(lao)師，曾經對這個(ge)問題(ti)做了專門(men)考證：《屬羊的人為(wei)什么命苦》。追根溯(su)源(yuan)，直指另外(wai)一個(ge)命理專業——相術。
相(xiang)術是一門古老的技(ji)藝(yi)，也叫相(xiang)人(ren)術，能通過(guo)人(ren)的相(xiang)貌儀容來判斷(duan)命(ming)運。《大戴(dai)禮記》記曰(yue)：“昔(xi)堯取(qu)(qu)(qu)人(ren)以(yi)狀，舜取(qu)(qu)(qu)人(ren)以(yi)色，禹取(qu)(qu)(qu)人(ren)以(yi)言。” 可見這(zhe)門手(shou)藝(yi)源遠流長。
唐初(chu)有(you)一(yi)位相(xiang)士(shi)，叫(jiao)張(zhang)憬(jing)藏(zang)(zang)。這個人(ren)的相(xiang)術厲(li)害(hai)到(dao)了(le)什么程度呢？據說(shuo)能和(he)《推背圖》的作者(zhe)袁天(tian)罡旗鼓相(xiang)當。有(you)一(yi)次，張(zhang)憬(jing)藏(zang)(zang)見到(dao)一(yi)名叫(jiao)裴珪的官員(yuan)。裴珪請出(chu)小(xiao)妾(qie)趙氏，讓他相(xiang)一(yi)下。張(zhang)憬(jing)藏(zang)(zang)實話(hua)實說(shuo)：“夫(fu)人(ren)目(mu)修(xiu)緩，法(fa)曰(yue)(yue)’豕視淫(yin)’，又曰(yue)(yue)’目(mu)有(you)四白，五夫(fu)守宅’，夫(fu)人(ren)且得罪。” 總之是不(bu)安分的命。后來(lai)趙氏果然紅(hong)杏出(chu)墻，被(bei)捉了(le)奸，一(yi)如應(ying)驗。
這個故事給(gei)我們提(ti)供了一個特別重(zhong)要的(de)源(yuan)流(liu)線索。
“豕視(shi)(shi)淫”指看人如豬，喜歡仰(yang)視(shi)(shi)，典出《戰(zhan)國策》。不過這與話題無關，不去深入考究。
咱(zan)們單說說“目有四白”。
“目有四白”，說的(de)是人(ren)的(de)眼(yan)白多(duo)，瞳孔(kong)小，眼(yan)珠轉一圈，上(shang)下(xia)左右都有白的(de)。這(zhe)個典故出自(zi)漢(han)代王(wang)符(fu)的(de)《潛(qian)夫論》。里面有一篇專(zhuan)講相術，特(te)意提到“巽，為人(ren)多(duo)白眼(yan)。相揚(yang)四白者，兵死。” 王(wang)符(fu)認為眼(yan)白多(duo)的(de)人(ren)，會死于(yu)兵刃之爭。
這種很(hen)不吉利的面相特點(dian)，被《潛夫論》稱為“四白”，但(dan)并未(wei)特指女性。
到(dao)了(le)張憬藏的時(shi)代，“目有四白(bai)”后面多了(le)一(yi)句話：“五夫守(shou)宅” ——那就是五位姘頭在宅里(li)，何(he)等淫亂！于(yu)是這種四白(bai)面相遂成(cheng)為女(nv)子專屬(shu)，用以專稱(cheng)淫婦。到(dao)了(le)宋代，李昉(fang)在《太平廣記》里(li)明確提出了(le)定義 ： “淫婦人(ren)，目有四白(bai)，五夫守(shou)宅。”
但在唐宋之間，除(chu)了(le)這(zhe)種正統(tong)解釋之外(wai)，”目(mu)有(you)四白、五夫守宅”這(zhe)個術語還(huan)發生了(le)一些(xie)微妙的變化。
有(you)人(ren)把這個(ge)(ge)(ge)理解為一(yi)個(ge)(ge)(ge)女人(ren)先后嫁了(le)五(wu)任老(lao)公，那(nei)前(qian)四(si)任發(fa)生(sheng)了(le)什么？自然是死(si)了(le)，結(jie)果“五(wu)夫(fu)守宅” 又開始有(you)了(le)克夫(fu)的涵義(yi)。比(bi)如在五(wu)代王(wang)樸的《太清(qing)神(shen)鑒》里，出現(xian)了(le)這樣的提法：“羊睛四(si)白定孤孀。” 不(bu)光把“四(si)白”和“孤孀”聯系(xi)到一(yi)起，也第一(yi)次提出了(le)一(yi)個(ge)(ge)(ge)比(bi)喻：四(si)白之眼，就(jiu)象(xiang)是羊的眼睛。
從這時候(hou)開始，“四白”之眼同時具備了雙重含義：淫亂(luan)；克夫，還多了一(yi)個稱(cheng)呼(hu)：“羊睛”。
金代(dai)的張行簡有(you)《人(ren)倫大統賦》一部，號(hao)稱(cheng)集(ji)前代(dai)研究之大成(cheng)。《四庫(ku)全書》一共(gong)只收了四部相術書，排名(ming)第一個(ge)就是(shi)它(ta)，在(zai)相術界的地位不問可知。
在《人倫大統賦》里，張行簡進一(yi)步更詳細地闡(chan)釋了王(wang)樸(pu)的(de)理(li)論。他寫了這(zhe)么一(yi)句：“犬(quan)羊(yang)鵝鴨何足算，雞鼠猴蛇奚可憑。” 這(zhe)里的(de)犬(quan)羊(yang)鵝鴨指(zhi)代四(si)(si)種眼(yan)(yan)(yan)睛(jing)：犬(quan)眼(yan)(yan)(yan)荒淫，羊(yang)眼(yan)(yan)(yan)招禍，鵝鴨之眼(yan)(yan)(yan)不善終(zhong)。所謂的(de)“羊(yang)眼(yan)(yan)(yan)”，眼(yan)(yan)(yan)珠淡黑微(wei)黃，瞳孔散(san)漫無神，四(si)(si)邊眼(yan)(yan)(yan)白多(duo)，看人的(de)時(shi)候低聲下氣，永遠(yuan)顯得無精打采(cai)，象(xiang)羊(yang)在看人——關于(yu)這(zhe)個特征，有(you)一(yi)個專有(you)名詞，叫做“羊(yang)目四(si)(si)白”，主貧破。
于是在(zai)這部教科(ke)書(shu)(shu)里，“四白” 兼具了(le)“淫亂(luan)”和“孤貧家破(po)”兩種(zhong)涵義，還(huan)和羊明確聯系(xi)到了(le)一起(qi)。相術界的(de)超級權威相書(shu)(shu)《麻衣(yi)神(shen)相》（此書(shu)(shu)托名北宋陳摶的(de)老師所著，但大規(gui)模(mo)刊行(xing)要(yao)在(zai)元末），將張(zhang)行(xing)簡(jian)的(de)理論全盤繼承并(bing)作了(le)總結：
“目(mu)如羊(yang)目(mu)，相刑骨肉(rou)；羊(yang)目(mu)四白，奸夫(fu)入宅(zhai)。”
從此以后，女子與羊之間，成(cheng)了一對不吉利的本(ben)體和(he)喻體。
從明(ming)初開始(shi)，這(zhe)個說法呈現(xian)出一個有(you)趣的現(xian)象。在專(zhuan)業領域(yu)，相士們繼續秉(bing)承《人(ren)倫(lun)大統賦》、《麻衣神相》的理論，比如《人(ren)倫(lun)廣(guang)鑒集說》里就說：“羊目流四白，刑(xing)妻及哭男(nan)”。
可(ke)與此(ci)同時(shi)，民間傳(chuan)(chuan)著(zhu)傳(chuan)(chuan)著(zhu)，卻變(bian)了(le)味道(dao)。從《金瓶梅》、《耳目(mu)日書》這(zhe)類小說類、民俗類的著(zhu)作可(ke)以看到(dao)，本來是“眼睛象(xiang)羊的女子命不(bu)好”，不(bu)知(zhi)怎么就傳(chuan)(chuan)成了(le)“屬(shu)羊的女子命不(bu)好”，羊從面相向屬(shu)相發生了(le)概念遷(qian)移。
為什(shen)么會發生(sheng)概(gai)念(nian)遷移(yi)？原因很簡單。中(zhong)國民間傳統最喜歡以(yi)物相(xiang)類，強行比附(fu)。十二生(sheng)肖(xiao)里，屬(shu)龍者(zhe)必然貴(gui)不可(ke)言，屬(shu)蛇者(zhe)多心存險詐，屬(shu)牛者(zhe)穩重，屬(shu)馬者(zhe)遠(yuan)行，屬(shu)老虎(hu)的不能和(he)屬(shu)羊的結婚，避免羊入虎(hu)口——反(fan)正本命屬(shu)相(xiang)有什(shen)么特性，人(ren)就會具(ju)備了(le)什(shen)么特點，典型(xing)的望獸生(sheng)意。
既然四白的(de)(de)羊眼不吉(ji)利，那么屬羊的(de)(de)人，一定也會(hui)繼(ji)承這(zhe)雙不吉(ji)利的(de)(de)羊眼吧？概念遷移背后(hou)的(de)(de)原因(yin)，就是這(zhe)么個荒唐的(de)(de)邏輯。所謂(wei)“女命北以屬羊為(wei)(wei)劣，南以屬虎(hu)為(wei)(wei)兇”，即從此(ci)時開始流傳，綿延明、清兩代，深深固化到(dao)了民俗觀念中去。
這種(zhong)比(bi)附非常荒唐，對此清代李汝珍已有駁斥：“人(ren)值(zhi)未年而生，何(he)至比(bi)之于羊？寅(yin)年而生又何(he)至竟變為(wei)虎(hu)？——且世(shi)間(jian)懼內之人(ren)，未必皆(jie)系屬虎(hu)之婦，況鼠好偷(tou)(tou)竊(qie)，蛇(she)最(zui)陰(yin)毒，那屬鼠、屬蛇(she)的，豈皆(jie)偷(tou)(tou)竊(qie)、陰(yin)毒之輩？龍為(wei)四靈之一，自(zi)然莫貴(gui)于此，豈辰年所生，都(dou)是貴(gui)命？此皆(jie)愚民無知，造此謬論，往往讀書人(ren)亦(yi)染(ran)此風，殊(shu)為(wei)可笑。”
順帶一提(ti)，李汝珍本(ben)人就屬(shu)羊。
可惜像(xiang)李汝珍那樣(yang)的明白人畢竟太(tai)少。沒辦法，古代(dai)民眾文化程(cheng)度太(tai)低(di)，他們根(gen)本不(bu)懂邏輯(ji)，也(ye)不(bu)關心真偽(wei)，只要一個傳說具備了驚悚要素、又有警示(shi)作用(yong)，且(qie)通(tong)俗(su)易懂，他們就會樂此不(bu)疲地傳播。其流(liu)轉速度之快(kuai)，和時下微(wei)信朋(peng)友圈差不(bu)多。
時(shi)間(jian)一(yi)長，誤會成了(le)謠言，謠言又成了(le)習俗，一(yi)代一(yi)代堅持下(xia)去，很快便可稱之為傳統————比如(ru)正(zheng)月剃頭、比如(ru)屬羊不吉(ji)。
到了晚(wan)清，發生了一件大事(shi)，給(gei)這個(ge)說(shuo)法推波助瀾，讓它(ta)在民(min)間影響更加根深蒂固。
晚清(qing)(qing)(qing)最著名(ming)的歷史(shi)事件之一，是(shi)太平天國(guo)運動，足足席(xi)卷了(le)清(qing)(qing)(qing)廷的半壁江山，深刻地(di)影(ying)響了(le)晚清(qing)(qing)(qing)政局。太平天國(guo)何以鬧起如此規模？有那精通命理數術的先(xian)生做事后諸葛亮，屈指一算(suan)(suan)，算(suan)(suan)出一個彌(mi)天大(da)禍。
中(zhong)華(hua)以十天(tian)干、十二地支為(wei)紀(ji)年(nian)，輪換循環，每六(liu)十年(nian)為(wei)一甲子。其中(zhong)有兩個(ge)相聯的年(nian)份，特(te)別不吉利——丙午(wu)、丁未。只(zhi)要挨上這(zhe)(zhe)兩年(nian)中(zhong)的任何一年(nian)，必有大亂(luan)，叫做(zuo)“丙午(wu)丁未之厄”。丙、丁、未皆五行(xing)屬火，火色為(wei)紅；未是羊年(nian)——所以這(zhe)(zhe)個(ge)劫(jie)數又叫做(zuo)紅羊劫(jie)。
有人統計過，劉(liu)邦駕崩(beng)、王莽篡位、五胡亂華、則天稱帝、安史(shi)之(zhi)(zhi)亂、靖(jing)康(kang)之(zhi)(zhi)恥等等重(zhong)大國難，都(dou)是在丙午年或丁(ding)未年發生的(de)。
可(ke)是(shi)(shi)，太平(ping)天(tian)(tian)國爆發(fa)是(shi)(shi)在1851年(nian)，丁(ding)亥豬年(nian)，跟丙午、丁(ding)未沒關系(xi)。沒事，咱們(men)可(ke)以附會。太平(ping)天(tian)(tian)國的兩大首(shou)領是(shi)(shi)誰？洪(hong)(hong)秀全，楊(yang)(yang)秀清(qing)，洪(hong)(hong)楊(yang)(yang)洪(hong)(hong)楊(yang)(yang)，那不就是(shi)(shi)紅羊嘛。
到(dao)底是(shi)誰最先把這兩件事聯系到(dao)一(yi)起，已(yi)不可考。我(wo)目前(qian)查到(dao)的，是(shi)一(yi)位(wei)同治年的兵部主事，叫陳作霖。他有一(yi)次路過南京(jing)，寫了(le)首(shou)詩(shi)感慨：金陵古大都(dou)，形勝天下(xia)甲，我(wo)朝(chao)設駐防，尙存封(feng)建法。哀哉咸豐初，慘值紅羊劫，婦孺無子(zi)遺，白骨互枕壓。
從(cong)他的詩作可知，太平天國是紅羊劫的說法(fa)，在同時代已開始流(liu)傳。
別看這個附會荒誕不經，可(ke)大家(jia)都當回事。清(qing)末唐(tang)才常成(cheng)立(li)(li)(li)自立(li)(li)(li)會反清(qing)，提出的(de)口號(hao)就(jiu)是：“萬象陰霾打不開，紅羊劫日運相催，頂天立(li)(li)(li)地(di)奇男子，要(yao)把(ba)乾(qian)坤(kun)扭(niu)轉(zhuan)來。” 意思是我們要(yao)向太平(ping)天國學習，誓要(yao)扭(niu)轉(zhuan)乾(qian)坤(kun)。
紅羊(yang)(yang)劫里(li)有個羊(yang)(yang)字，代指未年(nian)。老百(bai)姓們想(xiang)(xiang)起“屬羊(yang)(yang)不吉”的老傳統，越想(xiang)(xiang)越覺得(de)有道理。你看，羊(yang)(yang)年(nian)屢屢出大(da)(da)事，連(lian)長毛都(dou)鬧這(zhe)么(me)大(da)(da)，這(zhe)羊(yang)(yang)年(nian)還真(zhen)是禍事連(lian)連(lian)。老祖宗說羊(yang)(yang)年(nian)出生不吉利，難道還有錯了？
結果，在附會了紅羊(yang)劫之后，“羊(yang)年不吉”這個說法流(liu)傳愈(yu)加廣泛，民眾更加篤信不疑。那些關于慈禧、袁(yuan)世(shi)凱等屬(shu)羊(yang)的傳聞，正是以(yi)紅羊(yang)劫為基礎才流(liu)傳出去的。而魯迅先生擇偶的遭遇，自然(ran)也是這個迷信說法在民間(jian)開枝(zhi)散(san)葉的結果之一。
總結來說(shuo)(shuo)(shuo)，漢代(dai)始有“四(si)白”一(yi)(yi)說(shuo)(shuo)(shuo)，然后在(zai)唐代(dai)成為女(nv)子淫(yin)亂的(de)面相(xiang)特征。唐宋之間，這(zhe)一(yi)(yi)面相(xiang)逐(zhu)漸被比喻為羊目(mu)，并賦予了(le)淫(yin)亂孤孀的(de)涵義(yi)。演至元(yuan)末，羊目(mu)女(nv)子坐實了(le)克夫之命。從此這(zhe)一(yi)(yi)說(shuo)(shuo)(shuo)法(fa)在(zai)民(min)間傳來傳去，逐(zhu)漸與屬相(xiang)聯系到一(yi)(yi)起，盛傳于(yu)明(ming)清兩代(dai)。至太(tai)平天國紅羊劫的(de)說(shuo)(shuo)(shuo)法(fa)開始流布(bu)，民(min)間更加認同羊年不吉這(zhe)一(yi)(yi)荒唐說(shuo)(shuo)(shuo)法(fa)，一(yi)(yi)直(zhi)到了(le)今天。
由此可見(jian)，所謂“羊年不(bu)宜生子”、“十羊九不(bu)全、一人坐(zuo)殿前(qian)”、“臘月羊守空房”之類的(de)說法，純屬民間附會。追其本源，不(bu)過是古代相術的(de)訛傳錯謬(miu)罷了。
有(you)些錯誤(wu)(wu)傳統，本無所謂。正月不(bu)剃頭，最多是讓(rang)理發店(dian)營業(ye)額下降，害不(bu)到人；但“屬(shu)羊(yang)不(bu)吉”這(zhe)(zhe)種錯誤(wu)(wu)觀念(nian)的(de)流傳，從古(gu)至今不(bu)知貽(yi)誤(wu)(wu)多少夫妻(qi)幸福，造(zao)成多少女子(zi)(zi)的(de)悲(bei)劇人生(sheng)。在舊(jiu)社會，女子(zi)(zi)屬(shu)羊(yang)，人生(sheng)確實會非常不(bu)幸。社會認(ren)為(wei)她們(men)(men)有(you)克(ke)夫之相(xiang)，極力排斥，導(dao)致她們(men)(men)孤苦一(yi)(yi)生(sheng)。然后(hou)這(zhe)(zhe)悲(bei)慘遭(zao)遇，反過(guo)來又成了(le)羊(yang)女命(ming)不(bu)好(hao)的(de)佐證(zheng)。循環論證(zheng)，讓(rang)屬(shu)相(xiang)成了(le)一(yi)(yi)個枷(jia)鎖(suo)，牢(lao)牢(lao)地鉗制住了(le)她們(men)(men)的(de)命(ming)運。
時至今日，科學昌(chang)明(ming)，若還有人(ren)篤信(xin)不疑，挖空(kong)心思避開羊年生子，或拒(ju)娶屬羊女子，那可真是愚夫蠢婦，害人(ren)害己。
最后，請允許(xu)我(wo)再(zai)次引用李汝珍的話(hua)：“婚姻(yin)一事(shi)(shi)，若(ruo)不論(lun)門第(di)相對，不管年貌(mao)相當(dang)(dang)，惟以合婚為準，勢(shi)必將就勉強(qiang)從事(shi)(shi)，雖有極美(mei)良姻(yin)，亦(yi)(yi)必當(dang)(dang)面錯過，以致日(ri)后兒女(nv)抱恨終身，追(zhui)悔(hui)無(wu)及。為人父母的，倘能洞察合婚之謬，惟以品行、年貌(mao)、門第(di)為重(zhong)，至(zhi)于富貴壽考，亦(yi)(yi)惟聽(ting)之天(tian)命，即日(ri)后別(bie)有不虞，此(ci)心亦(yi)(yi)可對住(zhu)兒女(nv)，兒女(nv)似亦(yi)(yi)無(wu)怨了。”
雖(sui)是清人之言，倒比(bi)許多(duo)今人要聰明多(duo)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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