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阻,也不会立刻提剑上门。
冷静之后就更不会了。
那么两人就还有和谈的机会。
——算得明明白白!
但这份自断一手的勇气却不得不令人佩服。不是每个人都敢这么赌。
常季礼这是在用自我惩罚的方式向死去的母亲迟到多年赔罪。
穆典可动摇了。
除了木香,在这桩贯穿了三十几年的恩怨当中,做错事的还有三个人——曾老太爷已作古;常定垚救过她的命;常季礼自斫一手。
她相信,只要她说一个“不”字,常季礼定会不加犹豫废掉自己另外一只手。
何至于此?
穆典可闭目一瞬,再睁开,已将眼中不甘都敛去,“天寒地冻,让二叔早些回罢,别把膝盖冻坏了。”
一袭银白色袍摆落下,覆上雪融后湿漉的青砖。
常季礼抬头,看见常千佛似水沉凝的面庞——他很少如此表情,应是昨日亲儿的遇袭让他实在恼怒。
借常千佛手上一搀之力,常季礼得以顺利站起,只是双腿所剩知觉无多,不大听得使唤,几乎一路拖行。
叔默,侄默。
最后是常千佛先开了口,“为何要救她?”
这正是他恼火的地方他的儿子,差点让那个偏执的老妇害死,素来疼他的堂叔却为那人求情。还竟自断一手!
“以杀不能止怨。”常季礼说道,“我们这一房的怨气已经够重了。母亲的死,父亲有责,我的过错更多,该由我来承担这恶果。”
“那也不能——”常千佛戛然咽下了后半句话。
如果常季礼没有自斫一手,没有一出场便以如此坚定的态度示人,常纪海不会容许木香到现在还活着。
穆典可不会松口,自己也不会答应。
此乃下下策,却是救人唯一可行的法子。
“值得吗?”
“心里安宁了。”常季礼说道。
他从前并不晓得母亲的苦,是在她投水后才知道的。
一个正常的人——不是如他这样,一旦置身药庐,便不知白天黑夜,温寒饥饱——要捱过漫长孤独的十几年差不多二十年,其实是很难的。
尤其当她明明有儿子有丈夫却仍不得不一个人的时候,这种孤独还会伴随着失落和巨大的挫败,更伤人。
只是明白的时候,做什么都来不及了。
母亲的丫鬟木香在她死后悄无声息地在那座院子里生活,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毫无血缘之人,他不至于要待她比生母还要上心罢?
这是他做错的第二件事。酿成今日之祸。
“本来以为两只手要一起交代了。”常季礼转了转左手腕,笑道,“托侄媳妇的福,给留了一只。总算洗屁股蛋子不用求人了——给我愁的。”
“典可她少历艰辛,无父母可依,故不愿自己的孩儿也受这样的苦。”常千佛沉默片刻,说道,“非是不宽厚。此事是我坚持,二叔若有怨,就怨我。”
常季礼在常千佛背上拍了一掌,“我又没死,倒是你不豁达了。”
他望风雪沉吟,“虽未真的伤及居彦性命,毕竟动了那种心思,要她的命不过分。侄媳妇的脾气我领教过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,犯则必诛。这一回她肯让步,放木香一条生路,已经是给了我这个堂叔天大的面子了。我何怨之有?”
常千佛是真正的两难之人,他知妻子的委屈退让,又痛心于堂叔的断腕。
世间事又岂是道理可以说尽的?
“二叔一定要走吗?”常千佛问道。
常季礼点头,“也不是说就不回来了。”回头看了一眼风雪中药庐的方向,“把自己困在一个地方太久了,正如久在鲍鱼之肆不闻其臭,兴许脑子糊了,自己还不知道。走出去,看一看外面的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