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已经有下吏悄悄走出兵部衙署,向着城中各处显要府宅四散而去。
......
傍晚时分的秦淮河畔,亭台楼榭节次鳞比,街面行人如织,水中画舫游船,虽是白天已然是引得路上男子侧目不已,已是九月,但金陵城中依旧气候闷热,和着水汽,让人流汗,街市热闹不已。
一个皂衣汉子混迹其中,他一身粗布短衫,腰间鼓鼓,手脚粗大,身长体大,满面风霜,与这街上众人却是格格不入。
似有所感,汉子低着头匆匆穿过人群,他先在边镇军中效力,后又回到南直隶,不会写算,又不善务农,只得混迹江湖,凭着一身军中本事和沉稳的性子,倒是渐渐成了“江北第一”的冯虎的亲信。
冯虎事败身死,麾下众人也是树倒猢狲散,没被捉拿的也是各自亡命,而随后朝廷“扫荡”江北的响马、江湖好汉,不少存着银子的,便都纷纷跑到这金陵城中避风头。
毕竟当初好些勾当,可是直接或间接的为这金陵城中的贵人所办,总有些情分在,又有不少“好汉”在金陵城中置业买宅子,谁能舍得这富贵享受?
更何况金陵城这么大,混迹其中也是无妨。
汉子性子谨慎,因为身手和寻常的样貌,没少干夜里入宅,杀人放火的勾当,一到金陵城就闭门不出,今日急匆匆上街,也是因为被人拿着把柄,又有大买卖要做,不得已才露的头。
饶是如此,他仍是绕了几圈,确认身后无人盯梢,才装作无意,走入了秦淮河畔的一座酒肆之中。
上到二楼,已有一秀才模样的中年人在饮茶等候,汉子知道大家不是一路人,又兼风声正紧,遂拱了拱手道:“王秀才,不知道有何吩咐?”
他只是在对方和冯虎的酒席上见过一面,这次说是有事“相商”,白银万两的酬劳;而且是派人直接登门送信,这又是银子,又是无声的威胁,让他只得来赴约。
那中年人微微一笑,不以为意,也没有废话,直接道:“冯五,五千两银子,已经送到府上;这是要杀的人,事成之后,另有五千两奉上,到时南直隶何处你不可去?”说完,递过来一张纸,上面有个武将模样的画像,虽是简笔,却是传神,瞧着也是年轻。
冯五眉头依旧没有放松,好大的手面,这目标怕是个要紧人物,不由得沉声问道:“此人姓甚名谁?现在何处?可有护卫?”
中年人眼神一紧,似做无意的的说道:“姓梁,当前应该是在兵部衙门,护卫嘛,也就贴身亲随罢了。”
冯五一听,能进兵部衙门的武将,职位小不了;杀官造反,十之八九还有精壮护卫,有命挣没命花!赶忙推脱道:“小的现今势单力薄,哪里做的来这好大的买卖,还请王秀才另请高明。”说罢便要起身离开。
那王秀才身形不动:“你家临近的院子里住的好几十号人,都是你的弟兄伙计罢,一个个精悍的很;喏,前面街上,转角铺子里住的可是你的老母亲?”说完,脸上笑容不变,又是轻轻喝了一口茶。
冯五脚步一滞,肩膀略微垮了下来,在这金陵城,那还有逃得出这些贵人们耳目手段,语气放缓,试探道:“我总得知道自己为谁做事?”
“为你自己做事!为你家人做事!问个什么劲!”姓王的秀才面色一寒:“这一行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,可不要动那些歪心思!”
他说的有些色厉内苒,但心中也在嘀咕,盐商、盐场主、勋贵、被征税的豪商、马匪、闻香教余孽,这林林种种的仇家,到底是谁在背后出力,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,但只要有些乱子,这金陵城、南直隶,乃至整个江南只怕都会不稳!
“知道了,王秀才!”冯五双拳紧握,沉吟半晌,终究是放开,闷声点头,咚咚咚下楼,随即便隐没人群之中。
夜幕降临,暗影处处。<99.。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