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蹇冷汗一颗接一颗滚落,毕竟“胡椒苏木折俸”乃由他首提,出事之后,跑得了纪盈却跑不了他。“出人命了。”
章进“谁?是谁?”
李蹇“是……伍力彪……”
章进一屁股坐回椅子上。
纪盈却忽地苦笑一声,光天化日人命官司,心知他这户部尚书,做到了头了。那一瞬间,他亦明白他是钻进了套里,一切都是被人算计好了的。而算计他的人,不用想,自然是那位折了他三个儿子的廉衡。那一刻他恨不能将此小儿投畀豺虎,可他却力不能逮。世子府挡在那里,他连其头发都碰不得一根。一口血气上涌,憋得其老脸紫红紫红。那一刻,他亦在想,为何廉衡如此憎恨并针对他?为何?他手上是粘着些人命,可那些人大多被翦除干净。余下的不成气候,难有今日作为。思来算去,他始终不曾去想,昌明十年,他的落井下石有多恶心;以及十四年来,他将“新钞法”“新税政”搞得又有多臭。那可是傅砚石协同温献(昌明十年户部尚书)、晁荣(昌明十年户部左侍郎)等废寝忘食、筚路蓝缕推出的新政。眼见新生的制度,被他这些年活活掐死。廉衡未逼他悬梁自尽,已属良善。
伍力彪之死,出人意表。
马万群一党,一本一本弹劾着纪盈。顺道,举荐着“贤良。”
而敖党一众,一本一本上奏力保。顺道,推出了“替补”。其中,纪盈自请罪书中,力荐的不是他得意下属章进,而是敖广的新进门生。章进如同吃了只苍蝇,却也只能独自恶心。
至于明皇,因今朝财政屡屡入不敷出,户部连年亏空,早生不满,纪盈受贬其实是迟早的事,此番不过一个合理的契机。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,这位观衅伺隙的王,岂会错放良机不去削减党争。权衡之下,他既不能让敖党损失大员,难与马党相抗,又不能让朝堂再起山头。末了,也只将这位二品堂官贬为三品右侍郎。顺理成章,原右侍郎卢尧年,荣升为户部尚书。
常年摆设卢清流,天降便宜,令相里为甫、尤孟頫、赵自培等失口一笑。
朝堂风云际会时,廉某人却笑如春花地坐弘文馆游廊尽头,同“偶遇”到的通正使陆荃之子陆啓仁,侃侃而谈,并商定两日后在离右相府邸最近的游园“听雨园”,泛舟弄琴。
唐敬德“你小子,问他‘可通水性’,没安什么好心吧。”
廉衡嘿嘿一笑“英雄救美永不落俗。”他望着陆啓仁背影,再道,“师兄,这陆啓仁风骨当真不错。不过二十啷当岁,就能在太医院供职,闲暇时间还跑来弘文馆听学,品貌德性、礼乐御数书射,样样出彩,不错,不错。”
“又不是给自个挑媳妇,精力过甚。”
“非也。促桩好姻缘,也是件无量功德嘛。”
唐敬德也未睬他,碍于讲学即将开始,拎起小鬼后衣领,就将他扔垃圾似得扔入讲坛边右侧的小隔间,哐啷闭上门,径自坐到了锦帐底。
话说这小隔间,原本是崇门存放经讲案几和书简的地方,自廉大胆入馆后,儒父为防他听学之际因看到“双龙”而神思摇荡、心有旁骛,光想着谋篇布局摆弄机关,荒废学业,便命人将小隔间腾空将廉大胆置内,既能听到自己经讲声,又能隔绝明胤和小鬼目光的碰撞,两全其美。果然,收效甚佳,廉衡听学日渐认真。而儒父为绝后患,也只在讲学结束,四子全部离馆后,才允许他推开槅门见太阳。因而,虽说三日一听学,廉大胆与世子爷,已然一个多月未相见了。
不见就不见吧,反正也没多稀罕他。
但今时今日,他急于促成相里萱和陆啓仁姻缘,就必须跟随相里康走一趟右相府。此时此刻就必须要同相里康目光相撞,求其带走。当真一刻等不得。卢尧年荣任户部尚书,作为“清流作派帮”帮主的相里为甫,必然要成为明晟急欲争揽的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