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圣“诸位詈责,不失一种斧正。末臣理要字字入心。不过,小臣是一个只认君父、只遵圣旨之人,旁的,恕不敢从。”这话,既是说给他们,亦说给明皇。
出列者忽然被摆一道,而明皇,在高高皇权被人微微一碰时龙颜即黑。
纪盈盯他两眼,心里恶气潮涌,不欲干辩,而直捣黄龙“状元既槃槃大才,想那科考试卷还不能将你真正学问显扬,不若借今日契机,将银钞之道再讲他一讲,大可以想讲什么讲什么,欠不可藏着掖着,说出来叫老夫们讨教讨教,亦叫陛下指点指点。”
“晚学不敢。”廉衡执笏,揖礼浅笑。
“怎么,怕肚里墨水不足?应付不来?”熊韬略激将。
少年初入朝堂,掐指认识的不过几人。相里为甫中庸哑舌,赵自培被贬,尤钱曹三人尚在云南,周远图外放海边,明皇观戏,明晟筛将,明胤泥塑,眼前认识的人当真算一个没有,自无一人能替他帮腔一句。他被诸官逼至一角,一个个双眼圆睁想看他落窘出丑、怯场失态,好鸣那心间一丝不平——凭何你伸手全得。
廉衡微微哽凝,再度温恭“区区小儒,自不敢同诸位比肩。”
“你这是怂了不成?”熊韬略追打不止。
见他不语,敖广冷笑一声“状元爷既有自知之明,那这职位,庸人直上怕是不能服众了,陛下,还请三思。”
明皇本想坐山观虎斗,见廉衡怂态,情知他在避芒,脸色还是油然阴云。他盯向廉衡,仿佛在等他给个交代。见少年依旧一心求退,干脆金口冷开“驸马代表着勋戚,众卿你追他逐,成什么样子?腹内就无其他国之大事,要你们争辩?”
众臣忙道“臣等不敢。”
廉衡阖上眼帘,瞬又睁开,知自己不可再躲,再躲,明皇就要将他当弃卒了,终垂首接话“容禀陛下,圣躬面前,诸位大人非要指教,微臣岂敢不受。只是微臣初出学堂,有方无圆,若一时嘴直,还望陛下望诸位大人,给予包容。”
明皇阴郁脸色好转一分,看眼诸臣,叮诫句“不得有忤逆之论,其余但说无妨。”
廉衡“微臣遵谕。”言讫他直起腰身,先转向熊韬略,和风细雨道,“同纪大人讨教前,容小臣和熊大人说句话。”
熊韬略“还请驸马爷,一定要说出一朵花来。”
少年依旧是和风细雨“朝之六部,从主事到尚书,历任皆为文官。大人武将出身,按理,应走卫所、五军都督府一系,从小旗、百户、一路进阶到指挥使、都指挥使,到总兵官职,方可兼五军都督府的佥事,左、右都督了。再往上,就能同敖相爷比肩,奔封伯封侯去了。然,大人既得皇恩浩荡,破格走了文官路,占了文官碗,说话,做事,也当像个文官才行。粗言鄙语,朝堂之上圣躬之前,最好不讲。”
以马党为守的文官,噗嗤低笑,所谓自取其辱大抵如此。
熊韬略忽臊一鼻子灰,一时怔在原地,哑口结舌。
敖广虽也武将出身,但心眼比熊能好使一些,自听出了话中厉害。他和熊韬略皆武官出身,却硬挤上文官路,原因,若要一句戏谑概括,就是一品武官比不过七品文官,虽是夸张说辞,但自建朝以来,一直是沿袭前朝习俗,重文轻武守内虚外,因而武官分量根本不敌文官。以是他敖广戎马半生,才侯伯虚名不要,硬要挤进这朝堂中枢。
这是人人皆知的事。
但已无人旧茬重提。
即便早年傅砚石提过,百官碍于敖广在朝势力在军能量,鲜有同声指责的。而今这廉衡,被他们拥逼之下,利口一开就一刀直砍命门,实属狠撅。可他已不能吭声,这板上钉钉的事,说不好了,明皇一怒来个恢复旧制,那他和熊韬略再被架空到武勋虚职,也不无可能。他只能沉默,令石子沉湖,波澜不起。
见其沉默,杵一边的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