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过佘斯况,未能事前认出其人不怪他,不过这还不是问题症结,关键在于,佘斯况是马万群的人,他在这公然“告马”,岂非自寻死路?心下不由一阵慌乱,失声再难答言。
佘斯况知他在怕什么,跑贼窝告土匪这可真不是太妙,心底不禁冷嘲,但该如何下棋他还是知道的。遂干嗽一声,望着惶恐不安的魏缙道“本官作为刑部尚书,替陛下理天下刑讼,自然有冤必申。既然窦满贯一案疑点颇多又干系极大,本官岂能像胡大人一样,宽心旁观。你放心,不管你击的是哪家衙门的鼓,这事,我佘斯况彻查定了。”言毕他望向赵自培,“不知赵大人,可愿同佘某,一道剖冤?”
赵自培早就洞悉了佘斯况的“离马自保”之心,便不加佯拒,诚心诚意接邀道“当然。”
这一声当然,让跪在堂中的魏缙大气一喘,差点以为他就这么被襄王府活卖贼窝了。
二人目光一碰,同时望向胡惟仁,再递次扫向他人,赵自培先道“鄙人既蒙陛下钦点,调查近日各桩案件,而魏大人口底吐露悬案与康王府一案引发的后续案件又颇多关联,鄙人自然不得不管了。不论在坐作如何想,这事,我必如实禀明陛下。任何后果我赵某自担,决不牵扯诸位。”
在坐依旧默不吭声。
只佘斯况道“窦满贯卷宗黑纸白字就在眼前,而日前的无名尸上所记载的悬案又与魏大人描述一致,若真有假,办案不力而获罪,还是我之前讲过的那句,乃我佘某天命所归。”
赵自培望着他,徐徐不迫道“不知佘大人,首先如何?”
佘斯况“拿着卷宗,进宫面圣。”
赵自培“直接面圣?”
佘斯况“直接面圣!这事査与不査,得陛下说了算。”
话中深意,侧面反应了佘斯况已猜晓这谋逆大事与皇亲国戚有联系。因而,如何处理只能先请示明皇。
赵自培比他还明镜,思忖一刻点头默同。不过此刻,他心急的,是将事情如何第一时间传递给廉衡。不知觉间,廉衡即其背后的襄王府,成了他心间无形泰山,一处值得信任的倚靠,在这浊世里还算清明的、超大倚靠。他一心指望着这宗岱岳,恢复大明清朗气象。
同理,佘斯况也急着想找廉衡商议。自他被廉衡操控,对旧主马万群——这曾经的靠山——反戈相击时,他就惶惶不安,像一根浮萍像一只断线风筝。身居官场,没干爹干兄傍腰撑场,真会令一个人中气不足。怎么说来着,朝中无人莫做官呐。所以,官心不死的他,自然想着再傍上廉衡,也即傍上襄王府了。
一瞬间,这位二品大员堂堂刑部尚书,对曾经冷眼斜乜、恶语相向的少年,竟突生“讨好”之心,同时又生出“改过自新”奇思。此念一出,年过五十的官场老奸,竟面皮一红。
心说混成如此,真是匪夷所思。
见他面色忽青忽红,赵自培掩饰了洞悉表情,诚恳一问“那依佘大人看,我二人何时进宫面圣?”
佘斯况回缓神灵,忖道“一个时辰后,朝房见。”
赵自培眉锋浅动,不管其人为何要等一个时辰,这一个时辰对他来说,当真急他所急,遂缓缓应答“好。”言讫起身,向众人拱手告辞,“那赵某先行一步。”
佘斯况随之起身。
一直被忽视的东道主,顺天府尹胡惟仁着急一拦“佘大人留步。”
佘斯况驻足“不知胡大人,又有何指教?”
胡惟仁揩了揩额头碎汗“这刁臣的话真假未定,佘大人就急欲面圣,实为不妥。况且,你走了,他怎么办?总不能就叫他这么跪着?”
佘斯况礼貌一笑“劳胡大人将他先关到侧堂,待佘某出宫回来,再将他接至刑部。”言讫大步离去。
胡惟仁“唉我说……”他大臂急急探出,却尬在高空一时难收。末了,缩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