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垛车里成功过境。
二人从草垛车出来,饱餐一顿后,以一吊铜板当路费,又爬上了一对粮商的车。粮商见他二人穿着清贫,头上横七竖八还插着些草垛车上的干草,叹口气安抚他们:年纪轻轻,只要回乡肯吃苦,一定能致富……
廉衡旨在细微处观察民生,乐得这番寒酸折腾,沐歌跟着沐南野惯了,亦不惧吃苦,加之她对这份穷酸的好奇和新鲜,更乐得折,一路笑呵呵地窝坐在高高绑扎的粮食麻袋间,眼神乱飞。
廉衡捻着一粒漏出来的大米,掀起压低的草帽帽檐,笑对沐歌:“郡主高义,之前多有得罪。”
沐歌嘁了声道:“我们云南儿女,才不会同你们这些京城秀才一般见识。”
廉衡:“会泽之后,郡主可愿带我再去玉溪?”
沐歌:“玉溪?去那里做么?”
廉衡:“听说那里有个大红山铜矿,山林深处更有无数私铸钱坊,想去看看。”
沐歌:“要去自己去,凭什么我带你。”
廉衡:“我没钱。你得管我。”
沐歌……
廉衡:“我方言障碍。你得翻译。”
沐歌……
沐歌犹疑片刻摇头:“不行。一,那地方山匪颇多;二,私铸坊打手个个凶悍狠辣,万一被发现会直接油炸了你我;三,”她讥笑,盯着廉衡硕大的破布包袱道,“就你这身板,我可没信心带着你连逛一月。包袱里都是药吧?明天是不该找个地方煎药了?万一那什么,我可不替你收尸。”
廉衡云淡风轻道:“我还死不了呢。”
沐歌玩味一笑:“死?就我那位大表兄对你的呵护备至,你倒是死一个看看?明天到了寻甸,歇两日再走,我大表兄来信可是千叮咛万嘱咐,要我带你出去时忌车马劳顿。这要是让他知道,我带你偷溜出来钻地道、藏草车、趴粮袋,不要我好看。”
廉衡:“二哥他们在嵩明府没堵到我们,必要去信给他,有功夫调侃我,不若想想怎么躲开他们,还有,千万别叫袁氏和永夜盟的人盯上我们。”
沐歌:“就你我这副叫花子装扮,我阿爹阿娘能认出我们算我输。”
廉衡笑而不语。
沐歌:“你不挺会笑嘛?我还以为你只会臭脸,要死不活看见就烦。”
廉衡顾左右言他,环视四周:“此处风景独好。”
沐歌又问:“你为何来云南?”
廉衡:“因为你。”
沐歌眉一蹙:“信不信我打掉你牙?”
“当然不信。”
“再不老实,姑奶奶踹你下车。”
太阳很暖,空气舒畅,两人一左一右靠麻袋上找了个舒服躺姿,随着轱辘前进的马车均匀摇晃。廉衡将草帽盖在脸上,语调温缓平静:“我父亲,埋骨南疆。我想来看看他。”
此言一出,沐歌果然哑口,神情尴尬,时刻要踹他下车的长腿亦不觉收回,但还是不由自主补了句自以为很高深的安慰:“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,你也别难过。叔伯墓冢在哪,会泽回来,我带你去看望他。”
少年轻飘飘道:“可我不知道,他埋在哪。”
沐歌尬躺回去,咳了下没再吭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