遁入不见天日的密林之中,对方却又改以猎犬追踪,令他们一直暴露行踪。鹰扬帮不断将他们所在的情报贩卖给沿郊道骑马而来的武人,十多天来“破门六剑”已有三晚受到突袭,虽然都将对方杀退,但却大大耗损体力精神。圆性和练飞虹忍无可忍,也就设下这一着,将跟踪而来的鹰扬帮众截杀。
“那好哇!难得遇到这座佛寺,我们可以在这儿多歇息一天了!”佟晶兴奋地说,指指殿里的柴薪:“那可以打火做饭吗?”
“趁天还没全黑前要做好。”邢猎说:“而且就在这儿做,别让烟往天空冒。”
佟晶欢天喜地地准备生火,但一看见邢猎手上那钵肉,马上吐舌皱眉。
“哦?哪来的?什么肉?”练飞虹问着时仍在抹身。他一身皮肤虽已因年纪而松弛,但胸腹肩臂的肌肉仍然结实精壮,比诸许多年轻人也不遑多让。
“啐!臭老头!”佟晶见了厌恶地别过头:“到外面穿衣服去!难看死了!”
练飞虹反而咧齿笑起来,曲起两臂把一身肌肉鼓得坚硬,特意展示给佟晶看。邢猎和圆性都忍不住哈哈大笑。
“对了……”练飞虹这时收敛起来,伸手指指上方殿顶。“那小子……干什么?”
“他说要看着外头。”佟晶说时目中显出忧心:“但我看他更像是想一个人静静。”
“他有点不妥。”练飞虹抓着胡子说。“好好留意他。”
佟晶用力点点头。
黑暗之中,只靠一点如豆的灯火,他瞥见那两片激削下来的银光。
几乎完全不须思考,他的左手已经把着后腰间那横亘的剑柄。食指摸在镕成凶猛虎头的剑锷刻纹之间。
出鞘。
“虎剑”的宽短锋芒,如新月在头顶划出,先猛烈激撞在第一片银光上,将之荡开,与另一道银光互碰。对手的双兵刃攻击在一招间散乱,失却力量。
在这停定下来的时刻,他看清那是一对虎头钩。衢州常山派的得意兵器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事情。
什么都不用想,右手也迅速连动起来。长长的金黄光芒闪现。雕着蟠龙的莲花状护手。
剑势亦如龙。自双钩的内弯刃锋间射入。
灿银虎头钩合拢,意欲将“龙剑”剑刃半途封锁这是常山派“捞月钩”的得意技。
可是来不及了。要劫夺青冥快剑,就如要在激流里伸手抓着冲下的树叶,非常人能做到。
双钩夹势未成形,“龙剑”已穿越而过。
这刹那凭着剑光,他首次看见对方的脸。
那张脸不比他年长多少。此刻五官都惶然地扩张扭曲,溢满临死前一刻的惊惧。
血腥。
闫胜睁开眼睛,意识回到这密林深处的野寺顶上。
他深深吸进一口气,缓和高涨的情绪。记忆里那黑暗中的血腥气味,格外教人心跳加速。
他抬头仰望。树林里就只有这座佛寺未为参天巨树掩蔽,是唯一可清楚看见天空之地。天色已向晚,高树上的枝叶在徐徐夏风中微微摇动,四方幽阴的密林仿佛藏着无限奥秘。
闫胜无法自已地再次回想这些年来,自己诛杀过的人。从蓉城马牌帮到庐陵“清莲寺”的术王众,他都曾大开杀戒。那些时候他都有充分的拔剑理由。
而现在,他迷惑了。
闫胜拔出“虎剑”来,左手来回在空中轻轻比划,重复演练刚才回忆中的剑招。
在庐陵击杀过的术王众数目他并没有去数算;可是这个多月来杀过的武人,他却每个都记得。共十三人。而且还清楚记忆着跟他们战斗时的情景。
他心里对于杀死这些来袭击“破门六剑”的武者,并没有什么歉疚:他们一心来杀我们,那么死在我们的剑下也非常公平。
尤其当闫胜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