‘墨子悲丝’有何见解?”
廉衡“见解不敢,就是觉得这人心似丝麻,亦不可不慎。”
相里康跟叹“确实,这洁丝染色,不可不慎也。”他对廉衡忽而幼稚忽而深遂的无缝切换惊异又无奈。但因初次见面,不甚了解,只能默默承受着其的千变万化。
明胤忽问“依你之见,人心当如何?”他倒很想看看小鬼还能有几副面孔,水能有多深,又有多会装。可这问话吓得瘦腿纤手的小鬼一个寒颤,想这明胤世子,暮气沉沉凌寒独自开,擅长寡言寡语更显深不可测,当真与自己论理,不免着慌。不说这谋大事者,静不漏机屯云雷,面若平湖却早用七窍玲珑心将你品摸个透。想来先圣秘而不宣的“圣人道阴”,真不是徒然流传千年啊。
廉衡忙福了福道“回禀世子,墨子先圣因见染素丝者,乃叹‘染于苍则苍,染于黄则黄,所入者变,其色亦变,五入必,而己则为五色矣。故染不可不慎也。’小子敝见,想这五入五色着实可怕。人心虽七窍玲珑,却敌不过那欲海浮沉,唯有守颗真心。不论要成就什么利用什么,只要时时记得自家章法墨线,不逾距到不该深陷的泥潭里,那点点心眼就始终是干净的。即便染色,也染得个干干净净,一枝独秀。”
明胤直盯着他。想来他只大他五岁,却愈发觉得心眼与伎俩未必如他满贯。少小年纪,恍惚间像个沧儒。想必经历的苦楚磨难比他有多没少,不觉心软下来。且看他后来如何,若能收入囊中为他所用,共谋大事自然最好;若是不挡他路,权且互不相扰;但若是拦路虎,也莫怪他送他去祭刀。
相里康再欲说话,唐敬德急急阻拦“停。你们这些个鸿儒饱学,能不能不再论杂古今!悠悠闲闲品品茶,看看夕阳西下不能行?”说时踢廉衡一脚,“你,小东西,再敢掉一次书袋,爷把你绑了当马粪,埋树底让它们提早开些个花出来。”
廉衡嘻咪一笑“我也不喜当两脚书橱,臭酸臭酸的。”
相里康想说甚终究没再问出来,花鬼踢开他将骨扇别入玉丝腰带,落座瑶琴前,抻抻广袖冲廉衡抛个媚眼,斯斯文文句“爷给你弹首‘艳词淫曲’,涨涨见识。”
闲磕打趣间,听着靡靡之音廉衡竟作离魂,心下不住思量大树果然不好傍啊!这太子乍看清风徐来,实则外宽内深,不好对付。而这世子,本就神秘莫测,既不似太子那般内峻外和,也不似花鬼那般情绪极端。端端这没情没绪无山无水,以及引而不发的沉敛最难琢磨,也莫名让人心惧。不若打个比方,你替他擅自鸩杀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,兴奋不已跑去要恩赏,他微微收笑,命秋廪端来的不是一杯鸩酒就是一缕白绫,再不济他会让施步正把你剐了喂狼。想到此,廉衡不觉一颤。再想这朝堂之外的东宫、世子府,尚且阴翳遮天,那庙堂之内百家明怼、千家暗斗的朝局更是厝火积薪。自己本该谨慎为人,将养几年再说的。但他既然浮水而出,断没有再吃秤砣沉回湖底的道理,因而无论如何,他都得迅速抉择一个靠山,不容丝毫犹疑。
神思飘忽间,瘦臀突被花鬼猛踢了下“愣杵个样!该不会听得直想那红酥手美娇娘了?!”
“莺歌软玉,温柔乡英雄梦的,不能了还?!”廉衡回神忙作掩饰。
“还未知贤弟名讳呢?”相里康见二人又开始打牙配嘴,摁摁眉心忙引开话题,生怕他俩再作浑油饼高谈柔香糜玉。转念慨叹,今日不仅听了些学问还看了许多开心笑话,倒是很解放心灵。
“喔”,廉衡词气正派道“小弟姓发名财”。话方脱口唐敬德就一声嘲笑,廉衡扫眼他,回过头不巧又对上明胤静水流深的目光,迭忙吞咽口口水。
“发……发财?”相里康讶然,“贤弟这名,当真是……雅俗共济!”哎呦个娘咧,他还听真儿去。“那贤弟这脸上的伤,是?”
“胎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