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异乡的故友(2 / 5)

大汉偏偏坐在高先生对面,正含情脉脉地盯着他吃面。我看见那人左边耳朵上穿的耳环,明白了一二。

我拉了把椅子打横坐下,让服务生把我的套餐挤在桌边放下。那家伙并不走,非常嫌弃地瞪我一眼,继续追问高先生,“那你结婚多少年了?你的婚姻幸福吗?”

高先生忍不住了,回了一句,“关你什么事?”

坐进车里的时候高先生还在生气,“墨尔本这里的人,有时候热心过了头,就没有边界感。萍水相逢,他问我的婚姻做什么?我跟他又不熟!”

我也很惊讶“哎,你真不知道这是他看上你了吗?”

给高先生气得“我一纯爷们儿,他看上我干啥?等等……你先别笑。难道,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什么?”

他满脸无辜的表情让这事更滑稽。我给他科普了一下如何通过男人的耳环来判断,他是不是那个什么。

高先生听完更气了“他凭什么认准了我是呢?我娘炮吗,啊?”我刚刚止住笑,忍不住又笑一轮儿。

那件事之后,高先生对渥太华颇有成见。我倒是给他保密的,可他有次喝高了告诉了自己太太。弄得他老婆忧心忡忡地来找我“我在国内光操心小三儿就好,到这儿还得担心别的男人看上他?”我只好保证尽量替她关照高先生,免得他再被其它男人瞧上。

高先生眼里的渥太华终究是隔心隔肺的。他承认青山绿水可以修心养性,同时怀念杭州丰富多彩的夜生活。生意走上正轨,基本上处于自动运行状态,反而更让他无聊。这里不需要宴请工商税务。政府部门给纳税人服务,除了办事效率低下,再没别的毛病。

高先生商科出身,擅长发展人脉。在国内的时候,各官方检查部门都由他一人搞定。在渥太华一起吃过几次饭,我就领教了他的本事中文,英文外加广东话三种语言随意切换,从来不曾卷了舌头。

他把所有人的口味都照顾周全。谁家的琐事都记得,什么话头都能轻松接起。真正是眼观四路,耳听八方。如果给他围上条围裙,他就是那阿庆嫂,“垒起七星灶,铜壶煮三江。”

这等人材,浑身的本事在渥太华全无用武之地。就像水浒传里卖刀的杨志,“空有一身武艺,找不着一个识货的”。难怪他郁闷。

郁闷之余,他家里经常设宴跟杭州旧友聚餐。我嫌他们大多语言无味,坚辞不去,偶尔去了也是坐会儿就走。为此高先生经常责我“太清高”。我先生通常会留下,我就晚些再去接他回家,以免他酒驾。好在我们两家离得不远。

(4)

有一次快半夜了,我先生还不来电话。我决定自己开车去高先生家看看究竟。打老远就见他家院子里灯火通明,人仰马嘶。高先生的邻居牵着自己的德国牧羊犬,站在他家门口,满脸狐疑。盯住高太太问是否需要报警。屋里几个男人试图夺回王先生手里的椅子,他家墙上一个大洞。

高太太看我来了,哭得更厉害了。我揽着她的肩膀去卧室;不忘告诉她家邻居,我能讲英语,如有必要,我会报警的。邻居那条半人高的德牧训练有素,冷静地审视着面前的闹剧,我估计高先生的酒醒了不少。

高太太告诉我说,她先生一直如此。平时像个好人,喝完酒开始耍酒疯,打女人打孩子。墙上那个洞就是他用椅子砸的,刚才几个男人都拉不住他,就跟吃错药似的。

高太太自己是堂堂名牌大学科班出身的化学工程师,她家国内的工厂靠她把关新品配方和产品质量。没想到人后有这么多委屈。记得我第一次见她曾经叫她“红姐”,被她婉拒。她要求我称她高太太,想要时时提醒高先生她的正室地位。

我给她拿来纸巾,“要我报警吗?就算他今天没对你动手,砸墙也是家庭暴力了。何况家里有孩子,让孩子看到这一切也是家庭暴力。”